仅当信念被怀疑时才有认知。这一命题或它的各种版本,皮尔士在百多年前写了三篇文章,在不同视角下,反复论证。两年前,我为朗润园DPS17级讲解“收益递增经济学”,为介绍皮尔士塑造的“代数格”理论,再次引述了皮尔士百年前的文章,于讲解时突有所悟。我的感悟逐渐发酵,形成不同形态的命题。尤其是“新冠疫情”对各类制度的冲击,提供了重要的“制度实验”。
诚如皮尔士所言,假如一个人完全相信他的全部信念,他绝不会有任何动机去认识世界。这是马赫的“思维经济学”原理,顺便提及,马赫对皮尔士哲学有深远的思想影响,参阅:Friedrich Stadler,2019,《Ernst Mach --- Life, Work, Influence》。皮尔士相信的第一项知识学命题是:人,或任何生命,永远在“惊讶”与“信念”之间徘徊,并由此形成自己的历史或传统。
惊讶,是使信念变得可疑的心理过程。能够引发这一心理过程的事件,可有三类:1)直接的经验,2)间接的经验,3)内省的经验。顺便提及,这是罗素的分类,但适合我目前的叙述。直接的经验,罗素的意思是,自己经历的。间接的经验,自己通过他人经历的。内省的经验,反思已经历的,在这一意义上,它不是直接的或间接的经验。皮尔士习惯于古希腊思维方式,他理解的“知识”,是动态的或发生学的,而不是静态的或逻辑的。因此,惊讶是值得关注的,因为它是知识的开端。知不知,尚。不知知,病。其实,不同文明在开端处的知识论,也许相通。苏格拉底、老子和孔子,都讨论“知不知”与“不知知”。接着古人继续思考的时候,皮尔士刚好是“实验观念”的拓展者。惊讶提供的是心理学判据,使行为主体判断“知不知”与“不知知”的限度。动态的或发生学意义上的“知识”,皮尔士说,就是重新确立信念的过程。
惊讶,往往是一连串的惊讶,导致旧信念被新信念取代。随后,新确立的信念在生活中承受新的冲击。群体生活得以延续,如果群体的信念体系在生活的冲击下仍可使群体繁衍。生活充满着不确定性,此处需要引述哈耶克晚年的提醒:我们其实是被我们的传统选择的,而不是我们选择了我们的传统。
制度是群体的信念表达。这一标题的最初形态是:制度是群体信念的皮尔士表达。我建议读者检索皮尔士的三元表达——“the Peircean triad”。当然,涂纪亮主持编译的《皮尔士文选》提供了很好的索引。根据最近发表的研究文集,皮尔士的三元表达堪称“包蕴万有”。也许因此,皮尔士毕生试图找到一套更清晰的三元表达而未能如愿,参阅我的晦涩短文,“涌现秩序的表达困境”,或者,为使那篇晦涩短文更容易理解,在这篇短文里,我手绘了一张插图。它是我在浏览最新发表的关于马赫思想研究文献时想到的,最初来自马赫的示意图。这张图的左半部分显示了涌现秩序的表达困境,尤其显示了思想家与科学家的本质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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