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得很快,初稿各版的完成时间,都是在2019年9月至10月间。交稿之后,我试着绘制一幅心智地图(思维导图),适合这本书的格调。这项工作断断续续,完成于2019年12月间。当然,随后是愈演愈烈的“新冠”疫情。我是“财新”学术顾问,而且是舒立始终坚持的“唯一学术顾问”,我全力以赴投入这一角色。财新的数据组很优秀,是适合与我合作的类型。我们研发的疫情指标,与全世界其他机构的相比,预测能力或许是最强的(参阅我发布在“财新网”的博客文章)。也因为对疫情演变有准确预测(在一月下旬已判断这次瘟疫会有“漫长的下半场”),在北大,我或许是最早意识到并及时筹备春季学期网上授课的。虽然,经过尝试之后,我意识到目前技术无法支持我以往的授课风格。
当代中国人的日常生活想必特别繁忙,于是,我的多数朋友只是在疫情期间才有充分时间静思自己的人生。中国有历史记载的瘟疫上千次,其中“大疠”时长数月至数年。千次当中,数十次是延续数年的,其中范围广大的可致“天下大乱”及“王朝更迭”。瘟疫的严重程度,与地震和洪水这类自然灾害相类,都由“幂律”刻画。例如,数百次“十年一遇”的洪水可能涌现一次“百年一遇”的洪水,数百次“百年一遇”的洪水可能涌现一次“千年洪水”。据此,发生一次颠覆王朝的大瘟疫,可能需要发生数百次不那么严重的瘟疫。我估测,有历史记载的瘟疫,平均时长,约百日左右。
这次瘟疫演变为世界范围的,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记录,算是一次“大瘟疫”。故而学界预言,例如,著名的基辛格博士预言,这次瘟疫将导致(已延续五百年的)世界秩序重构。
我的判断,根据是我对美国股指长期走势的技术分析,未来三年,大国博弈将呈现“僵局”,不会有突破或灾变。但是僵局久拖不决,必至突变。所以,未来五年至八年,世界秩序的基本格局发生突变,是一次“大概率事件”。至于这一突变的具体内容,则要考察世界政治经济文化及社会的基本方面。关于现象的“技术分析”必须与“基本面”分析相互印证,预言才有值得关注的准确性。
2020年4月9日,我跟随妻子,从北京到杭州居住。根据我对免疫学的理解,若要激活我身体里的获得性免疫力,我应在日常生活中接触密度足够低的病毒。北京迟迟不降低“公共卫生事件的响应级别”,当然是基于政治考虑。有鉴于此,我们在杭州更可能获得对“新冠”病毒的特异性免疫。与北京我家的“断舍离”状态不同,杭州家里,仍有纸板书籍供我在客厅里散步时浏览。偶然,我见到王浩英文著作康宏逵的中译本《哥德尔》。这次阅读,不仅“开卷有益”,而且“手不释卷”,细细琢磨每一行每一段乃至每一个字,我在页边写了许多标注。王浩评哥德尔,直觉最关键,其次是表达。
逻辑学家在表达之前,先有直觉。王浩认为,哥德尔直觉极好,故可在无数可能的公理组合当中权衡决断,确立最可深化数学理解的公理表达。类似地,王浩认为,爱因斯坦直觉极好,故可在无数公理组合当中权衡决断,确立最可深化物理学理解的公理表达。哥德尔成为爱因斯坦晚年挚友,在王浩综述的各种原因之上,对本质问题有极好的直觉,可能是他们日常对话的基础。
直觉,就是重要性感受。直觉极好,就是对最重要的问题有极敏锐的感受。这里,我不愿轻易使用“问题”这一观念。这是因为,在学术思想史视角下,围绕“问题”这一观念,有丰富的观念史。所以,我更愿意直接使用“重要性感受”这一短语。每一个人,或广而言之,每一生命个体,在每一特定时空,都可以有重要性感受。虽然,这些感受未必是全体生命全部时空的重要性感受当中最重要的。所以,犹如直觉是一个连续谱系那样,重要性感受是一个连续谱系。
在理解之前,先有表达。在表达之前,先有重要性感受。
2020年4月26日,杭州寓所,我喜欢在厨房窗边写作,感受到妻子忙碌的身影,心绪安定了,就可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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