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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贴完,可能没有更新,就消失了。于是再贴一次,而且还有对话,也应转贴在这里。博客技术的演化迟早会允许我们更顺利地搬运文字。由于转贴的难度,我无法转贴全部对话。例如,网友们相互之间的论辩,我很难转贴。


我今天的发言 贴在这里之后的对话和补充

热度 57已有 429 次阅读 2012-1-11 20:28

发言提要,贴在思享家这里,然后是对话,然后呢,我推测,我们在思享家这里的对话几乎要进入关键性的议题了。所以,我在等候。关于真相,关于人类语言,关于表达。这些议题,最后指向维特根斯坦的研究,然后指向最近出版的中译本《维特根斯坦传》和怀特海的老书《思维方式》。这些议题都是“车轱辘话”,循环地在日常生活里出现。只不过博客和微博的网友,似乎不是循环出现的。在日常生活里,我们遇到循环出现的根本问题。在博客呢?假如我们讨论的是根本问题?

 

我准备在讨论会结束时发言,但主持人可能临时修改计划,将我的发言大大提前了。其实不论他怎样安排,我面对这样多的听众,多数是陌生面孔,不可避免地要紧张和不知所措。于是,拿着话筒无话讲,时间当然很宝贵。舒立暗示继伟上场引导我,果然奏效。我从继伟镇定自若的“引言”里找到了我可以发挥的观点。下面是晚间我能回忆出来的发言摘要:

 

1月11日,舒立和王烁都参加。财新网两周年,发言。我们一贯坚持的,称为“复杂的自由主义”。因为,简单的头脑实在太多,这是二十世纪革命的精神遗产。其实,二十世纪革命的领导者们,国民党或共产党或第三条道路,他们的头脑,主要继承了十九世纪人文主义的精神遗产,博爱、自由、平等。所以,我们今天的困境很大程度上可说是与革命的精神遗产抗争,也就是与偏激的情绪和思维方式抗争。我们生活在互联时代,也就是全联接社会网络的拓扑结构。这样的结构不同于小世界拓扑结构,它是同质化的,因为全联接,所以,不再有局部和局部之间的差异以及因差异而有的深刻思想。我带来一个很小的命题,可能要得罪很多人。不过,我还是要讲出来。这个命题是说,真相,如果我们找到它的最合适的表达方式,那么我们将面临这样一种困境,要么,这一表达不被大众理解,要么,我们修改表达以打动大众的欲望,但真相被遮蔽。具有最重要意义的话语不再是大众的。因为大众不能理解真相的恰当表达,而真相的不恰当表达虽可被大众理解却不再是真相,它只是不同形式的谎言。微博和博客,都还没有成为适合于非大众话语的传播技术。 

文字格式很奇怪呀。我的电脑是苹果“air”,先写在“便笺”里,再转贴在这里。苹果对汉字很不友好。我佩服并感谢继伟,他在任何场合都面带微笑,未必是蒙娜丽莎的那种,但也在憨厚里透着些许怀疑。我还见到李大卫校友,握手时,我觉得他比以前腼腆,他可是我心中的浪迹天涯的英雄呀。徐晓很正式地穿戴着,她关于女人的爱,那篇文字深切地感动了我。呵呵,虽然,她说我比十几年前老了许多。会场入口处,我惊喜地见到胡蛟,风尘仆仆,确实,他下周一返回美国。会场真不错,恰好从落地窗可见到什刹海溜冰场,有许多孩子在冰上戏耍,勾起我和舒立的童年回忆。



网友邢锐初:
我觉得 丁丁老师的这一问题、这一顾虑视角很关键,但事实不会想丁丁老师这般悲观,因为,一旦有丁丁老师这样的学者提出这一问题,这一问题就会有很大的概率得到解决。

就像波普对电视的担忧一样,娱乐至死的时代,民众可能不加选择的吸收,而不是反思、判断。   而一旦知识人、媒体人、政治家勇于承担这一挑战,问题就会化解很多。

虽然,中国的中年、青少年是在偏激的教育模式下,在20世纪暴烈的环境中长大的;但正如19世纪中的知识分子虽然是温和的、自由的,却主导了最残酷、偏激的20世纪一样; 在21世纪,偏激教育背景下的年轻人可能带来更温和的社会氛围。  

互联网时代,全球不但经济一体化,文化交流也会更全面、频繁,充满活力。 只要自由主义启蒙的传统在,中国不能闭关锁国,那么,青少年的偏激暴戾之气 就会被互联网交融的文化背景所化解,所吸收;而重建价值,回归原点,再塑新潮。 


丁丁老师曾有过“人为什么要追求效率”这一提问? 我感觉现在的欧洲和美国已经不再像以前那种重视效率了,而是更重视公平正义、社会底线和环境等可持续发展。

       一个好的制度应该是既稳定又富于弹性的。  对中国来说,普通老百姓追求效率是对生活保障的追求;权贵、企业家对效率追求有事业心,或者拜金冲动等爬行动物层级的冲动;但比如山西煤老板,虽然富豪,但心理结构还是小农意识、暴发户的状态。

       一旦社会整体价值认同从金钱转向权利、价值、公益,那么中国企业家也不会如此执着的追求效率了,不知台湾有无这方面的参照意义。

   我认为未来世界的格局就是大欧洲,高福利,价值的考量将突破资本的束缚。那时候,效率的归宿,也将对丁丁老师的疑问给出解答。


网友“那谁”:

1、在大众传播层面,真相,需要不断重复,需要多角度阐释、多角度理解;

     大众对真相的理解是渐进式的,期间包括误解。而,误解是理解的过程、不断趋近理解的过程。

2、任何真理、真相,都存在用直观语言表达的可能。
     
3、真理、真相的自我展示,存在不同的表达路径或语境,在大众传播层面的启蒙是把学理语境置换成时代语境,语境是作者或媒体在时代情境中的自我营造。
有影响力的作者或媒体,是有特定的语境的,它营造了讨论的氛围、对话的方式。

4、在大众传播层面,表达和解读,都存在着一个隐形的或潜在的参照系,持续性的表达,可以令隐形参照系不断显性化,传播即通过改变读者观点去微调其隐形参照系,足够多的观点的改变,足以改变整个参照系。

所谓理解,并非简单认同某一观点,而是他人观点在自己的参照系找到位置。

5、我不以为作者需要为迎合大众而扭曲自己,而只是需要转换语境、需要观念的延伸,比如:一个学理性的观念在实践层面的延伸,而,观念在实践层面的展开,与读者的相关性将更直接、更紧密,从而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
当然,这个工作是系统工程。

6、“复杂 的自由主义”,  面对简单粗暴,偶尔戏称自己是:复杂温柔的。

网友贾培义:
听了丁丁老师的一段话,启发良多。
就真相这一论题,由于当时的语境,这一话题不可避免的扯上了财新。所以继伟免不得重申了财新对这一问题的看法。

而个人以为,相对于媒体能否将真相恰当的表达,更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才能让大众理解真相的恰当表达,这是矛盾的主要方面。

另外,有责任感、有能力传达真相的媒体仍然稀缺,抑或说对媒体传达真相的控制如此强大的情况下,个别甚至仅有一两个媒体追求真相,是不可能展现出真相的,因为单一视角必然带来主观。
媒体环境的恶劣使得冰山永远只能露出一角。

邢锐初(邢锐初): 丁丁老师曾有过“人为什么要追求效率”这一提问? 我感觉现在的欧洲和美国已经不再像以前那种重视效率了,而是更重视公平正义、社会底线和环境等可持续发展。

  ...
我的认识是中国暂时还没有产生锐初说的那种“好”制度的基础。

另外,欧洲的状态也是经济全球化的红利,既然中国这种发展方式不可持续,那么欧洲是否可以持续也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近期的危机似乎是表现。最好能请了解情况的人说说七八十年代的欧洲与现在到底有什么样的区别,这样能更好的认识这个问题。


此处引发争辩……。


网友黄建军:

昨天在现场就想跟丁丁老师讨论,可惜没有机会。
从互联网角度看,我觉得丁丁老师看法是偏颇的。在美国,推特热但是远没有达到Facebook这种“下一代互联网”的高度。而Facebook恰恰就是重视区别,重视隐私,重视个性。

中国互联网还有一个大家都不怎么触及的“黑洞”,腾讯的朋友和“空间”。可惜的是腾讯的受众恰恰是所谓“简单头脑”。

之前跟舒立讨论思享家的走向,其实也是看到了丁丁老师说的互联网缺陷。对有思想的这个群体,中国现在没有一个好用能用的互联网产品。微博更像快餐。

即便是微博这么火爆,也有韩寒这样的博客。

另外在互联网技术讨论方面,以我个人的经验看,我们面对的也不是一个简单偏激的平面。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互联网在不同行业、不同领域使用上有巨大差异。例如Google+上讨论互联网产品正常,讨论中国走向就没啥热度了。

作为一个例子,舒立在会上说财新要走全原创的道路,其实IT垂直门户走这条路10来年了,汽车、女性、时尚都有很不错的全原创或者以原创为主的垂直门户网站。财经领域走这条路更难,成本更高而已。

互联网还在发展中,不能用冰山一角来代替全貌。


网友“身无半亩”:

因为大众不能理解真相的恰当表达,而真相的不恰当表达虽可被大众理解却不再是真相,它只是不同形式的谎言。微博和博客,都还没有成为适合于非大众话语的传播技术。 


微博可以传播常识。常识之上是真知,真知的传播通常被淹没。但淹没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网友“Andrewchan”:

在一个欲望的时代,谁又会真正关心什么真相呢?即便有一个好的传播机制又怎样?一群鸦片成瘾者更关心的是毒品还是真相?而体制的反对者何尝不会是另一群潜在的吸毒者(吸毒为时髦)。问题的关键是偏激是对的,但正如丁丁老师需要鼓足勇气来婉转表达所能看到的,真相是如此脆落而毫无胜算。而韩寒前一段因几篇文章而倍受批评更揭示了这一点。当代所谓的知识分子在骨子里到底是偏激的还是自省的呢?他们是不是也喜欢毒品带来的感觉呢?


此处略去一些段落。


网友李建:

发言中提到互联网时代真相的被遮蔽,想起丁丁老师曾多次转述的新闻的价值“不在于说出真相,而在于说出全部真相”。同样对于这一困境的表述,韩寒2011年曾写博文“需要真相,还是需要符合需要的真相”。
2012年第一期《新世纪》刊登关于“达芬奇”家具的报道,才发现当初读到的报道很可能失实。和身边的朋友交流,他们更愿意相信当初的很可能错误的报道,对于事件的真相缺乏追问的兴趣。这样的大环境中,即使真相被揭露,也只是“An Inconvenient Truth”。


此处略去许多论辩。


舒立:

我们都对网络时代的“简单化”焦虑,惟丁丁提到上一世纪革命精神遗产的高度。可贵。


网友“德里克”:

大众易被谎言蒙蔽这是不幸的。更大的不幸是人们在被谎言蒙蔽时却自认为自己掌握着真相。最不幸的事情是我自己,因为我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成千上万的人都在犯的错误,我凭什么能置身事外?这其实就是上次那个钵中脑的命题。看到很多人的脑子被装在了钵中,感到难过吗?想去解救他们吗?但是等等,先想想我自己,为何我不是同样也在钵中,可是我却从未感觉到钵的存在。这才是事情最可怕的地方,在钵中的人无法自知,那么任何被我坚定相信的真相,都可能只是一种假象的幻觉。

所以,丁丁老师的这一命题,何止悲观,简直绝望。千万不要认为这只是大众的不幸,这是全人类的不幸,而且很大的可能上,这首先是自我的不幸。


以下全部对话,虽然重要,这里只好都略去。……想了想,还是要转贴最后三段文字,我对网友们评论的回答:

汪丁丁 2012-1-15 07:23
回答舒立问题,Facebook 当然属于“小世界”网络,不像微博目前的状况。其实,微博技术很容易改造,以适应社会需求。关键是社会需求,对技术的和对真相的。这就牵扯到“良知静一”的批评,这类批评是静态观察的结果,从局外,对两种“社会静态”加以比较的结果。在体制内的改革,我们更关注的,是演化视角。在这一视角下,关键问题不是“要什么”而是“怎样要”。赤膊上阵的勇士,其实不是真正的勇士。这一观点,请参考王元化生前的有关论述,或者我的关于元化先生复杂自由主义思想的长篇阐述。
汪丁丁2012-1-15 07:56
yezi(yezihong): 这个命题是说,真相,如果我们找到它的最合适的表达方式,那么我们将面临这样?种困境,要么,这?表达不被大众理解,要么,我们修改表达以打动 大众的欲望,但真相被遮 ...
叶子,说我们表达了真相而大众不愿意相信,等价于说我们没有找到真相的恰当表达。怀特海命题:在有理解之前,先有表达。在有表达之前,先有关于重要性的感受。
汪丁丁2012-1-15 08:00
字数限制,是微博技术很容易放松的假设。但没有字数限制的微博,如果不能更方便地对话,依旧会导致社会网络的均质化。Acemoglu2010年文章论述,这样的均质化,有若干“顽固”节点,他们不能被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说服,所以,最终,他们说服周围的人。于是,均质化的网络里,有一些顽固点。这样的社会,整体而言,很脆弱,因为在不确定性的打击下,仅有“顽固”是不能生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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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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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学士(1981年),数学硕士(1984年),经济学博士(1990年)。但学位都是无用之物,如维特根斯坦所言,读完即可销毁。最近的工作: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和浙江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学教授,浙江大学跨学科社会科学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席。长期坚持的工作:财新传媒学术顾问。教学及阅读领域:经济学思想史、制度分析基础、行为经济学、新政治经济学——公共选择理论与社会选择理论、演化社会理论——演化认识论与演化道德哲学。在公共领域内所持的矛盾态度:批判主流,关注思想,拒绝媒体。对任何学说及其说服者持温和的怀疑主义态度,这种态度不合逻辑,但真实,如Charlie Brown 一般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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