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标题,直译自200多年前的苏格兰启蒙思想,“the civilizing influence of the economy”。今天谷歌检索,只见到一篇2002年华尔街日报的文章,标题改为“the civilizing effect of market economics”,远不如我的标题深刻。
仍采取我的“社会思想”三维理解框架,“物质生活-社会生活-精神生活”。直观而言,经济是在“物质生活-社会生活”这一平面内的活动。文明化,是在社会生活与精神生活这一平面内的过程。马克思和恩格斯写“德意志意识形态”,关注物质生活对社会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影响。韦伯写“清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关注精神生活对社会生活和物质生活的影响。吉登斯写“结构化理论大纲”(社会宪章),关注社会生活对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影响。吉登斯之后的社会理论,主流已是综合的三维理解,也许我列出的三个维度在不同作者叙述中有不同名称。
文明化,古典涵义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精致程度越来越高。这一涵义与马林诺夫斯基或吉尔茨的人类学“文明”定义互相补充,在全球化时代尤其重要。新冠疫情全面冲击世界,虽然政治体制不同,公众对病毒的态度却十分一致地遵循着“恐惧-歧视-适应”三阶段演化原理。目前的情形,似乎已进入从相互歧视到长期适应的过渡阶段。
长期而言,现在已很少有人相信新冠病毒短期消失的假设了,长期而言,我们只能采取适应的态度。最擅长适应环境的,是中国人。多年前,李泽厚很通俗地将中国文明的核心概括为“吃饭哲学”(《实用理性与乐感文化》)。以前我引述过李零的考证,先秦百家皆源于“兵家”。继续引述李零,兵家的基本态度是“任势不任人”。每述及此,我还要引述金岳霖的名言:理有固然,势无必至。由于“势”的悠久历史,这一字就更难翻译,例如,勉强用英文的两个单词,“situation”+“force”,也还是不妥。美国思想传统,皮尔士-詹姆士-杜威,这一脉,勉强译为“实用主义哲学”,其实很接近“理有固然而势无必至”的思想,至少不坚守柏拉图的理,而是接近了“情理”,接近了“道始于情”的情理。苏格兰启蒙思想,到了里德(Thomas Reid)崛起时,形成了“常识理性”或“情感学派”。理有固然势无必至,必须有“因势利导”的态度。王小波认为中国人早熟于先秦时代,到了现代就显得十分圆滑。用北京话调侃,就是“甭认死理儿”。
权衡利弊,中西皆然。摸着石头过河,这是不认死理儿的态度。经济的文明化影响,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的影响,物质生活对社会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影响。任势不任人,被“势”逼到死角,眼瞅着就要饿死,世界上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采取实用理性的态度应付眼前的危机,顺势就可改善国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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