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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对话,在几位网友之间,他们或许一直在读我们这里关于善与恶的对话。然后,“酷农夫”播撒的种子,开始自己生长,我们有了下面这些文字,……接着我和一位网友关于入党宣誓及党员表现的对话,下面是网友“连广宇的空间”留言:

汪老师您好,我是在前不久逛图书馆看到您的书--《制度分析基础》,现在看了快一半了。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经济学讲的竟然有点不像经济学的,呵呵,非常有意思,在思想上很受启发,引发的思考使我很快乐。我最近有一挺纠结的问题,看到前不久合工大的老师跳楼自杀以及身边的同学老师的种种,让我感觉到这个社会真的是“劣币驱逐良币”,让坚持原则的人很难,很难····我可以上了党课而不再去入党,因为他们的理念我接受不了。我喜欢读胡适,罗素和经济类的书,关心社会,但是很不幸---“国家不愿意,人们不在意”。总之,我是与“主流”不相符,在周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只是不知道是我“不合时宜”还是这个社会“不合时宜”,也许兼而有之。老师,您能给我些指导或是建议吗?

博主回复:2011-05-15 07:48 无道,独善其身吧?


 

然后是网友“结局DE开始的空间”留言:

丁丁老师,在您的这片思想乐园逗留有好一段时间了,播种过也收获了。很少留言,只想静静的观赏,然后自己悟。最近大小事缠身,困惑很多。我想请问老师:在中国未来环境及不确定,现在贴现率极高的情况下导致人们行为的短视,很多行业出现“劣币驱除良币”的倒逼现象的背景下,您是如何做到独善其身?作为知识分子中的精英(有公共意思的人),就只能静观其变还是要有所作为,有如何做呢?祝好,谢谢!

博主回复:2011-05-16 09:37 独善,对我是很难的,但如果是一个习惯了生活俭朴的人,可能就不难。所以,我其实不够格发表独善其身的言论,我只能建议这样,或说是“共勉”。


查家扬的暮色远山 给您留言:

就 结局DE开始 之问,发表点心得。
“独善”作为一个终极目标是值得去追求的;但是,追求这个目标的实践过程当更有现实意义。也许对“独善”的追求可以分为(一)精神上是否有较强烈的愿望,(二)行为上是否一点点的在实践,或者,尽量的克制逆于“独善”的冲动,(三)是否常绷紧向往“独善”这根弦儿。也许极少有人能够生活于闹市而仍然做得到理想意义上的独善;但是,如果能做到一些,也可算”独善“了。

德里克 给您留言:

那么什么是善呢?

查家扬的暮色远山 给您留言:

“经营大师” 同志,何为“善”?善既是“善”,由存善念,而有善行或因善而不为。“善”无法定义,但当它出现,你会知道。何为善念? 不因小利而废大义,为善;不因眼前而忘长远,为善;不为己而损人,为善;适可而止,为善;有所为,有所不为,为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善。不同的历史时期,迫在眉睫的善会有不同:1938年,善为拿起刀枪打日本;1966年,善为斗胆说两句公道话;2011年,善为点点滴滴消除愚昧,重建情怀........
不过,“独善其身”的善我感觉是当动词用,即,使....善 - 使自己保持善态,或使自己靠向善境......当然,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对待物质追求的度的把握,八成也可作为衡量向善程度的一个因素吧?

小草 给您留言:

对待物质追求的度的把握,与善的关系。这个当如何看?比如,在梅贻琦的日记中,几乎日日谈到聚餐的情景,从这些日记中,我看到,一是梅先生是个在饮食上有些品味的人。二是梅先生常常为过于丰盛,超过享用的部分,而感到惋惜或惭愧。三是他有时也为饭菜的粗糙而对客人抱以歉意。今天有些文章的作者批评他在抗战时期依然有如此的生活。对这个问题,我还持有一些不同的看法。质朴的饮食一定是粗茶淡饭吗?有品味难道不是一种好的修养吗?
我想起一则佛家故事:一个高僧带他的弟子到某处办事,受到很好的款待,弟子为此抱怨师父,说他失去了出家人的本分。师父说,在出家人的眼里,山珍海味和粗茶淡饭是没有分别的,有什么就用什么。

博主回复:2011-05-16 19:39 恰好,我也受到过这类批评。穷人诺贝尔经济学家,森,日常用酒和生活方式,都是开销很大的贵族方式。有人也这样批评他,不过,他回答很直率:我替穷人说话,与我享受富贵的生活,二者不相关。我没有他那样西方化,我承认一个人最好可以保持简朴生活且思索佛陀或维特根斯坦那样的问题。


风花火的空间 给您留言:

汪老师:您好!关注您的博客已有一段时间,感觉您虽以经济学家之名为人所熟知,实则更注重对传统文化的追求,或者说是对人性的诉求。这几天看了一些所谓“阴谋论”方面的文章(宋鸿兵、江涌的),有些迷茫,不知何为真何为枉,想请教您: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文中所描述的“惊天的阴谋”吗?

博主回复:2011-05-16 19:33 既然是阴谋,就不是阳谋,于是不能通过统计检验。不过,也很难否定有阴谋。相信阴谋论的人,其实就是激活了远比哺乳动物更原始的爬行动物本能。如果你特别相信阴谋论,你可以将周围的一切事情想象成为阴谋,那当然就是精神障碍的一种,临床学称之为“受迫害狂”。中国历来没有心理门诊传统,但不能没有精神病,所以,受迫害妄想症,一定有,而且相当普遍。鲁迅写过狂人日记,那是一种典型。科学或统计推断为什么重要?因为它让我们有金岳霖倡导的那种真正感。月亮真正在那里,不因我盲目而消失。阴谋论者就很难有真正感了,因为阴谋普遍存在,只能是想象的结果。除非,阴谋论转换为阳谋论。那是另一个议题,国际政治理论早已研究阳谋,就是大国之间的博弈。我从来不喜欢侈谈阴谋论的人,我认为他们愚昧无知。我希望你广泛转贴我给你的这一答复,因为我从来没有正式批判过在中国广泛流行从而只能表明在中国愚昧无知有多么普遍的阴谋论。注意,我只讨论相信阴谋具有统计显著性的阴谋论。席勒描写的阴谋与爱情,不是统计显著的。人类存活至今,离开统计显著的感觉,不可能。金岳霖说,他追求真且通的境界。真,就是真正感。通就是逻辑无矛盾以及贯通感。我常提醒同学们,你们可以建构无数的逻辑无矛盾的系统,但能让你们有真正感的不多,或许特别少。金岳霖说,假如真与通不能兼得,他宁可求其真。呵呵,阴谋论者宁可求其通。可是,他面对无数的阴谋,每一套都逻辑自洽。中国人说美国人有阴谋,美国人难道不能说中国人有阴谋?还有俄罗斯人和印度人和欧洲人,都可以猜想中国阴谋,凡是有利益不协调的时候,难道我们就互相编派阴谋?猜忌至此,天下何时太平?其实,我们都依靠真正感才存活到现在。以后不活了吗?不想活了?鼓吹阴谋论,就是希望世界末日提前降临。拉登之死,国人惋惜?多么自私的国人?假如拉登炸死的那些人里面有许多中国人或中国人的亲戚和朋友呢?不过,特别自私的人就只追求保存他自己而已。我知道,纽约双子大楼死者里,有不少是中国人。他们的父母怎样感受现在这些崇拜拉登的国人?没出息,小家子。

风花火的空间 给您留言:

十分感谢您的回复!您关于真与通的论断,让我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有一个问题:在这个通讯极为发达的时代,如何定义真与通?尤其是“真”,现在眼见、耳闻都很难辨真伪,而我们大部分的信息都来自互联网,深究起来,“真”很有可能淹没在无边的信息海洋中了,而我们认为的“真”,很可能也是别人让我们认为的“真”了。

博主回复:2011-05-16 21:26 不是真,是真正感。金岳霖有解释:真正感,就不是邪的感觉。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真,这是当代哲学家的共识。但可以有真正感。你在我以前的博客里找这篇文章吧。


查家扬的暮色远山 给您留言:

风火花、小草(放在一起有酿成火灾之嫌) -- 我也谈点心得,就正于方家。“以己度人”,通常用于贬义语境。过去十几年的社会生活经历使我时不时的觉得,心理学意义上,“以己度人”当中性词用,也未尝不可 - 据我的观察,通常,一个人在思考、判断事物时,很难跳出已习惯了的思维方式、思维逻辑或已有的价值体系。如是,在一个习惯了做局,热衷于以阴谋取胜的社会里,相信阴谋论,不足为怪 - 以己度人嘛!但是,一个能够安排下如此系统性、全面性、长期性的阴谋的一方,依我看,即便用阳谋,也足以收拾了它的对手,何必用阴谋。即便我们仅仅想苟延下去,我们也必须相信邪不胜正,除非我们真诚的不再认为自己是我们的前辈曾经为之自豪的人类(至少我们应当停止使用“猪狗不如”这个成语)。善由心生。为富不仁是恶,乐善好施是善。品味与善不是可逆的关系 - 善者必有某些品味(审美的外在表现可以各种各样),即便有品味,也可能是巨奸大恶之人(蔡京、康生八成都是有些世俗标准的品味之人)。扪心自问,为不平等(包括贫富、贵贱.....)感到人性上的不安(而非怕失去的不安),则已近善。保持生活的简朴当有助于放下更多的心灵羁绊,更直接的挑战内心的恐惧,更有助于接近更高境界的彼岸吧。挑战自己承受世俗“苦难”的能力和尝试这种挑战的勇气,也许是实现心灵跨越的一个途径吧。

德里克 给您留言:

当善(恶)出现时,我们真的会知道吗? 换句话说, 我们是否总能正确无误的判断善恶?尤其是在事前而非事后的情况下.

博主回复:2011-05-17 07:56 善或不善,依赖于情境。多数情境下,有本地群体的伦理标准,这些标准通常可用来判断特定情境之内特定行为的善或不善。但还依赖于个体的性质。例如,尼采倡导超越善与恶,因为对个体而言,关键是要不断创造,更新自我。创造性行为被规范得太多,就很可能不善。所以,在群体的正态分布中,每一个人有创造性最大的生活方式,必定是偏离峰值的。每一个体,一方面遵循伦理规范。善,是众数原则,另一方面还要尊重“野点”或个别性高于平均数的原则,那才是一个伟大社会。孔子说“有教无类”。现在的教育,动辄就将学生分类(考试即分类),白卷英雄固然不善,但考试英雄也扼杀创造性,也是不善。其实,德里克,我最以为宝贵的教学方法,是自学,也就是你目前的方法。我在实验教育项目里坚持为每一班学生开设指导阅读课程,希望了解每一名学生的自学能力。当然,学生数目逐渐增加,我精力有限,这一方法未必能持续。高年级的阶段,我请北京大学我们中心的研究生指导实验班学生阅读。


查家扬的暮色远山 给您留言:

德(爷,去声),问善不辍呀!好!我前面说过,“善”至少由善念和善行构成;善行为果,善念为因。何为善念?善念者,窃以为,心理过程之结果也(即便是一闪之念(包括恶念、善念、其它的念),难道不是一个短暂心理过程的结果吗?只不过这个过程是如此之短,它的各个环节之间的区分很模糊,因此让人觉得是“一闪”)。咱们姑且把我昨天提到的“善念”定义为“主观意识清晰的善念”。私以为,形成上述善念的过程八成有三个组成部分,按照后先顺序,依次为:善念、良知(姑且把“良知”定义为相对模糊的中间环节,不在文字的传统意义上纠缠)和原始善念。在我理解,属于非常模糊的心理状态的“原始善念”从统计学的角度看(汪老师似乎对统计有偏见,无妨。哈哈哈……),可以假设人皆有之。例如,我们难得听到无缘无故吃人的事儿;大概不是因为人肉不好吃(开个玩笑)。也很少听到无缘无故杀害至亲的事。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之初,性本善”的那个善?什么是“非常模糊”呢?也许可以理解为这个“念”之所以存在的生物学原因的占比大于它的社会学原因的占比(很可能远远大于社会学原因的占比)。这个以生物学为主要原因的心理状态是达尔文进化过程的结果还是其它的自然因素造成的,不得而知。当然,就像人的外表千奇百怪,我相信,人的内心也是各式各样;但是,就像我上面说的,绝绝大多数的人形之动物的心中八成都多少有些原始善念(也许不同的人,其原始善念对应的外在敏感事物不同吧)。原始善念是基础。于是,一个人来到了世上。其所处的环境(包括主动的环境(例如爹妈的言传身教)和被动的环境)就开始在其原始善念(也许同时而在的还有原始恶念?)基础上发生添加、删减、修改……。当其幼年,人们称之为启蒙;启蒙不当,实际就成了世俗意义上的蒙蔽(目的性八成远远不象蒙蔽成年人那么明确)。启蒙得当,则良知生焉。另外,如果启蒙不是太过不当,通过修心或可自建良知;再另外,即便启蒙很不当,但是原始善念较强,通过修心,也或可自建良知?良知在,则善至而能觉之矣!

小草 给您留言:

善或不善,依赖于情境。从客观方面看是这样,从主观方面看,依赖于个体当时内在的价值取向。比如,一个人虽然没有过一种十分“简朴”的生活,但是过简朴生活的人在他那里依然可以找到自己生活的意义和内在尊严。这样是不是善?汪老师说,“当你认为我有精英主义倾向时,不要轻信你所信的”。在现实性上,我们不可想像全社会人都过一种同样简朴的生活,不能认为只有一种生活方式是善的,而其余的都不是。那是一种独断主义。似乎是费孝通先生总结出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有意义。

风花火的空间 给您留言:

读了您推荐的文章,按照您理解的怀特海的说法:在任何理解之前,必须有表达,在任何表达之前,必须有关于重要性的感受。结合德里克的提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体会到真正感?只能在具有重要性的事件发生之后吗?谢谢!

博主回复:2011-05-17 14:31 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都重要。社会动荡不安,家庭地位聚变,时势可造就英雄。另一方面,心灵敏锐的人感受到的重要性,可超越整个时代。


风花火的空间 给您留言:

您提到“心灵敏锐的人”,使我联想到鲁迅所描述的“昏睡的铁屋子中较为清醒的人”,不知这些心灵敏锐之人的呐喊能否唤醒当代人之心灵?

博主回复:2011-05-17 21:21 不能。


风花火的空间 给您留言:

我有点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说“心灵敏锐的人”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或是当代人不该被唤醒,再或我们应该静观其变、做一个历史的旁观者?

博主回复:2011-05-18 06:06 主流社会是唤不醒的。


风花火的空间 给您留言:

您说主流社会无法被唤醒,如您开场白所言,有一些悲观的情调。我看到左边栏中有很大的篇幅是介绍您所主持的跨学科教育的,我可以把这理解为您为唤醒主流社会所做的的努力吗?

博主回复:2011-05-18 15:03 勉力而为吧。


德里克 给您留言:

前面问了两个关于善的问题, 丁丁老师和家扬都写了大段的评论,那么我也说说我的看法。善对于我来说是很沉重的概念,这种沉重主要由三个原因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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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如丁丁老师所说,界定善与不善,需要依赖情境,依赖本地群体的伦理标准。对一个无偏观察者来说,这种判断是简单的。但由于信息不完备性的存在,以及人类认知能力上固有的缺陷,我认为一个个人很难达到无偏的状态。也就是说,我们出于善的愿望,而做出的善的行为,与真实世界中的善,会存在偏差。更麻烦的是,人还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本性,在当主观世界与真实世界不一致时,第一反应总是认为自己是对的,而真实世界(哪怕是全世界)都是错的。即使通过一系列的实践最终能改变他的想法,也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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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 本地群体的伦理标准, 虽然大体保持稳定, 但仍在不断演化。 我们真正关注的善恶问题, 多数都是超出现有伦理标准的新问题。 换句话说, 现有标准能解答的问题, 往往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问题, 则常常没有可循的标准。事后来看, 善恶也许一目了然, 但在事前则往往被包裹着一层厚重的迷雾。 面对一个变化中的世界, 我们求善的行为会遭遇严重的不确定性, 因为此刻问题仍处于混沌状态, 善恶之分必须等到本地大多数参与者都做出选择后才能完成。

第三, 如丁丁老师所说的(也因为二),善需要"不断创造,更新",而最大的创造性又"必定是偏离峰值的",假设当我成为了一个野点,远离主流社会,那到底我是因具有极大的创造性从而成为大善呢,还是我因偏见而在主观上强烈扭曲了本地伦理标准从而成为大恶呢,或是我因具有无限发散思维,从而成为了多数人眼中的神经病?我该如何判断?凭借什么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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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这样3点,我感到了求善的困难。如果我求财,那是容易的。因为我的钱跟任何其他钱完全同质,易于依据钱在数量上的增减而建立对求索过程的判断标准,这个标准是单维单向的。 如果是求名,则要复杂一些,因为名可能是多维的。但它至少还会跟主流接近,因而仍然有一个在一定时期内相对稳定的标准。但如果是求善,特别是求大善,那就意味着必须远离主流。而一旦离开了这个看起来似乎还算稳定的最后路标,我就可能被我内心的思想带向任意维度。在得到长期的历史检验之前,我很难知道自己的落点会在哪里。因此,我认为求善是一件具有重大风险的事情。但令我惊讶的是这一风险往往被人忽视(也许正是出于那种认为自己正确,而真实世界错误的本性)。我看到很多人用一种谈论周末郊游一样的轻松心情,随意的谈论善或良知,仿佛只要心存善念,善就会应运而生一样。更可怕的是,一旦人们认为既然自己是求善,就自然的将自己置于一个道德制高点上,然后征讨在他们看来是不善的世界。再然后,就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的反复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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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 对于求善,我心存警惕。"什么是善"和"我们能否判断善"这样的问题,在我看来,需要不断的被自我提出和自我回答。从社会的角度看,应当尊重"野点"的创造性。但对我个人来讲更要紧的是时刻提防自己的创造力是否在偏向虚无或更直接的——偏向罪恶。我在读<盘旋的思想>时,对一句话印象很深刻: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我觉得这很有可能会跟"批判主流"形成一对相克相生永无止息的矛盾。那么,作为对这一矛盾的实践,我采取这样的方式,批判主流,同时双倍批判自我。

查家扬的暮色远山 给您留言:

德里克,
(Part 1)
渣以为:“善恶”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其它都好商量。“界定善与不善,需要依赖情境,依赖本地群体的伦理标准。” – 渣以为:这句话说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判断标准。“对一个无偏观察者来说,这种判断是简单的。但由于信息不完备性的存在,以及人类认知能力上固有的缺陷,我认为一个个人很难达到无偏的状态。”— 渣以为:回顾历史,我们当能看到,人类对自然和自身的了解越来越多。曾经形成的结论有的继续被认为成立,有的被修正,有的被推翻。目前看起来,未来还会此。因此,相对“准确”的判断,应当是以已知因素为前提的(我觉得这就是汪老师所说的“情境”)。也就是说,看似绝对的结论或“事实”严格的讲也是相对而言。何为“偏”,相对于正而言,何为“正”,相对于一个共同选定的参照物而言。我们认为已经存在的“正”真的已经存在了吗?取决于测量的准确度。如果已经放弃“无偏”的可能,则已经接受了测不准。说到这,我需要从另一头看看 – 这样钻牛角尖,有实际意义吗?毕竟,我们的当务之急是生活,实实在在的活得不太纠结。“也就是说,我们出于善的愿望,而做出的善的行为,与真实世界中的善,会存在偏差。”— 渣以为:如果我们共同约定一个简便实用的判断标准,我们大体能够判断一个“愿望”是否为善愿,一个行为是否为善行;发生于真实世界的善即是真实世界中的善;这样看起来,应当是“不同”,而非“偏差”。如果我们不选择用一个共同约定的判断标准,则对于同一事物,该事物的性质(善、恶或其它)取决于判断者使用的标准,使用的标准不同,结论可能不同。这就需要回到汪老师说的 – “本地群体的伦理标准”;我理解,这说的就是一种共同约定的标准吧(当然,这个约定的形成过程可能不是那么棱角分明)。

(Part 2)
“更麻烦的是,人还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本性,在当主观世界与真实世界不一致时,第一反应总是认为自己是对的,而真实世界(哪怕是全世界)都是错的。即使通过一系列的实践最终能改变他的想法,也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渣以为:主观结论或对一个对象的理解或了解与客观事实有出入可能是一个几乎具有绝对性的实际情况(不用多说,只要我们接受海森堡测不准原理,我就只好接受主观(测量的结果及在这个结果之上的演绎)状态与相应的客观状态的出入。这很可能是一件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这也许就是儒家强调“心性”的潜意识里的原因。对于每一个人,也许该人能够更好地把握的恰恰是自己的内心状态。先贤们总结出了一个字来表达内心世界应当遵守的原则 – “诚”。事情发展到这儿,实际上已经需要作个根本选择“诚”还是“非诚”。如果我的逻辑通,可能就回到了我前面留言中提到的“原始善念”(因为他是“良知”形成的重要因素)(困扰我的,是选择“恶“是否也有合理性;当然,也许根本上“理”并不真的存在,除非我们用结果来衡量“理”是否在。也许当“善”被选择了善的一群奉为必然的同时,“恶”也被另一群真诚的信奉着。实际生活中颇有这样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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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 本地群体的伦理标准, 虽然大体保持稳定, 但仍在不断演化。 我们真正关注的善恶问题, 多数都是超出现有伦理标准的新问题。 换句话说, 现有标准能解答的问题, 往往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问题, 则常常没有可循的标准。事后来看, 善恶也许一目了然, 但在事前则往往被包裹着一层厚重的迷雾。” – 渣以为:一个简便实用的标准很难(如果不是绝对不可能包罗万象的话)是包罗万象的。变化(或叫“动态”)是一定的(我们踏上的就是一个没有终点的旅程;终点也许就是我们自己的消亡)。举一个很现实的例子:我相信,古人笃信“万恶淫为首“(这个“淫”当不仅指“过度”的性,也泛指无婚姻关系的男女关系);但是,今天,“私奔”可能被很多人理解为爱情的结果。如果我们相信,相对于客观事件而言,一个人对其自己的主观更有把握,问题就变成了一个主观是否是个善的主观;判断的标准呢?可能又得回到“诚”。诚否?只有自己知道。其实,为或不为不都是求个心安吗?(没有谁能保证只要努力,心安状态就一定能够发生)。

(Part 3)
“面对一个变化中的世界, 我们求善的行为会遭遇严重的不确定性, 因为此刻问题仍处于混沌状态, 善恶之分必须等到本地大多数参与者都做出选择后才能完成。”— 渣以为:只要选择并付诸行动,就存在不确定性。其实,不动,也是选择,除非你能使你所处的环境也静止不变。这很无奈。两河流域的先贤体会到了,用“原罪”自我安慰;释迦牟尼体会也深刻,用“空”作为在无穷的宇宙面前对待自己的态度。
“第三, 如丁丁老师所说的(也因为二),善需要"不断创造,更新",而最大的创造性又"必定是偏离峰值的",假设当我成为了一个野点,远离主流社会,那到底我是因具有极大的创造性从而成为大善呢,还是我因偏见而在主观上强烈扭曲了本地伦理标准从而成为大恶呢,或是我因具有无限发散思维,从而成为了多数人眼中的神经病?我该如何判断?凭借什么判断?”— 渣以为:说者大可为这段话感到骄傲;想到这儿,当可认为已经脱离了苟延。如果是野点,就无法用现有的逻辑判断;如果行为了,实际结果如何,野点行为之前不得而知;只能求心之所安 – 使你心安的基础在,则心安;否则,心不安,难受。

(Part 4)
“由这样3点,我感到了求善的困难。如果我求财,那是容易的。因为我的钱跟任何其他钱完全同质,易于依据钱在数量上的增减而建立对求索过程的判断标准,这个标准是单维单向的。 如果是求名,则要复杂一些,因为名可能是多维的。但它至少还会跟主流接近,因而仍然有一个在一定时期内相对稳定的标准。但如果是求善,特别是求大善,那就意味着必须远离主流。而一旦离开了这个看起来似乎还算稳定的最后路标,我就可能被我内心的思想带向任意维度。在得到长期的历史检验之前,我很难知道自己的落点会在哪里。因此,我认为求善是一件具有重大风险的事情。但令我惊讶的是这一风险往往被人忽视(也许正是出于那种认为自己正确,而真实世界错误的本性)。我看到很多人用一种谈论周末郊游一样的轻松心情,随意的谈论善或良知,仿佛只要心存善念,善就会应运而生一样。更可怕的是,一旦人们认为既然自己是求善,就自然的将自己置于一个道德制高点上,然后征讨在他们看来是不善的世界。再然后,就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的反复循环。”— 渣以为:有善念已经是一种善。怀恶念而善行,可能吗?也许可能,但那是歪打正着,结果可接受;但是,那不应是向善之人的追求。当然,有善念,相应的行为不一定有好的结果,即,好心办坏事;也没什么办法。不作为,也可以。善人、恶人、任何人,谁能跳出自己?自己永远是自己!夫子曰:日三省乎己。能做到,有所悟,已属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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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 对于求善,我心存警惕。"什么是善"和"我们能否判断善"这样的问题,在我看来,需要不断的被自我提出和自我回答。从社会的角度看,应当尊重"野点"的创造性。但对我个人来讲更要紧的是时刻提防自己的创造力是否在偏向虚无或更直接的——偏向罪恶。我在读<盘旋的思想>时,对一句话印象很深刻: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我觉得这很有可能会跟"批判主流"形成一对相克相生永无止息的矛盾。那么,作为对这一矛盾的实践,我采取这样的方式,批判主流,同时双倍批判自我。” – 渣曰:每日三倍批判自我,即为“日三省乎己”。

WindLand 给您留言:

善是一种属性,就像金子在阳光下发出来的金黄色。丁丁老师在一个回复里说“真正感,就不是邪的感觉”,是不是在说通过善才能趋近真?

心然 给您留言:

《道德经》上善若水。

熔岩 给您留言:

善这个东西,有利于基因的繁衍与扩张吗?
所谓善恶,都是基于这个目标分析的吧?

小白鼠的离乳期是21天 给您留言:

精英思想违反自然规律,结果自然。
当小白鼠以农工热爱的方式热爱他们的时候,精英必定抱着怀疑打量的学术眼神闭门造车,无论宗教还是邪教还是其他种种,均不重要,反正昂贵的学术需要翻来覆去,但:
毛主席时代很多常识足矣: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永远告别这个博客。
最后 ,祝福大家心胸开阔言行一致“节制资本,扶助农工”。

周末候鸟 给您留言:

感谢您能抽时间回复。从您的博文中开始读哈耶克、韦伯,开始对费雪、阿罗、弗里德曼、萨义德等经济学家和社会学者感兴趣,开始重新思考主旋律、权威理论以外对社会演变、经济现象的其他解读。个人认为现在的中国政治体制和社会治理结构,还不具备现代民主政体的实质,仅仅是外在的形式,当然不是说西方国际的政体就是民主的,他们也仅仅是相对好些,不能与民主直接划等号。如果现代中国出现社会危机,也会和王朝时期相类似,应该从政府财政困境开始(即民间财富无法满足日益庞大的官僚体制的治理成本需要),当然因为国际环境的不同,这种危机也可能因为国际经济环境恶化或中国产品的出口竞争力下降而产生,不完全象王朝时期是内生的。危机的爆发点,会首先出现在依靠工薪生活的市民阶层(包括流动人口,不完全是户籍居民)。政府管理一切社会生活,当然社会生活的全部矛盾都会归因于政府,丝毫没有缓冲的余地,极易造成导致暴力的对立。看似政府治理力量空前强大,其实也是责任的无限放大,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否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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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丁丁

汪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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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学士(1981年),数学硕士(1984年),经济学博士(1990年)。但学位都是无用之物,如维特根斯坦所言,读完即可销毁。最近的工作: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和浙江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学教授,浙江大学跨学科社会科学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席。长期坚持的工作:财新传媒学术顾问。教学及阅读领域:经济学思想史、制度分析基础、行为经济学、新政治经济学——公共选择理论与社会选择理论、演化社会理论——演化认识论与演化道德哲学。在公共领域内所持的矛盾态度:批判主流,关注思想,拒绝媒体。对任何学说及其说服者持温和的怀疑主义态度,这种态度不合逻辑,但真实,如Charlie Brown 一般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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